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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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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7 章

“這是剛剛的檢查報告,”醫生的聲音在走廊上回響,“我們已經朝最好的方向想了,手術做好之後,百分之七十是植物人。”

崔伶荏靠著墻,身體顫抖著,她的無助淹沒了她。

她回到病房,冰冷的環境,她似乎看到了很多往事,風一般吹散在空中,床頭淩亂的物品,窗外落了一地的樹葉,嘈雜的孩子的哭聲,校園裏爭執和打鬧的聲音,高考考場上尖銳刺耳的收卷鈴,救護車呼嘯而過的聲音……

崔伶荏猛地驚醒,灰暗的天花板和隱約有陽光透入的碎花窗簾映入眼簾,頭微微地有些痛,她側了側身坐起來。

又是一場夢。

三年前的場景在腦海裏揮之不去。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,坐在床邊,冰冷的拖鞋的觸感讓她迅速清醒過來。

沈祈願沒有起床,崔伶荏走到客廳,將隨意堆在門口的禮物擺了一下,看到林致和送的花,她想了想,放在茶幾的花瓶裏,花瓶是沈祈願出差從外省帶來的,上面是淺淺幾筆秋意,幾行小詩。

她穿了外套去樓下買早點,顧曾染打了電話過來,隔著屏幕可以感受到他的倦意:“我早上八點半去查房,到時候你也來醫院一下吧。”

“好,你是不是又熬夜了?”她輕輕問。

“昨天我加班,沒事,我今天上午工作完,下午和明天放假休息。”

掛了電話,崔伶荏去早餐鋪,冬天的早晨,沒有幾家還在堅持,不少早餐鋪已經回家準備過年了,崔伶荏走了一段路。她想到他也許還沒有吃早飯,順手也買了一份豆漿。

回到公寓沈祈願剛剛起床,她看起來整個人很憔悴,沒化妝,只是穿了格子睡衣,散著長發坐在沙發上,捧著一杯熱茶。崔伶荏將早飯放在茶幾上,沈祈願啞著嗓子:“我昨天好像著了點涼,今天起來有點感冒。”

崔伶荏註意到她臉色不是很好,伸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,沈祈願擺了擺手:“沒發燒,我現在只是嗓子啞了,鼻子有點堵。”

“昨天你穿著那麽薄的衣服去天臺,肯定會冷啊。”崔伶荏坐在她對面開始吃早飯,“我買了份粥,你吃粥吧。”

沈祈願舀了幾勺,忽然看到花:“怎麽插在這裏了。”

崔伶荏笑了笑:“林致和送的花,和這個花瓶還蠻搭的。”

她觀察她的神色,沈祈願伸手掠了掠耳邊的頭發,低著頭喝粥。崔伶荏忍不住問:“林致和真的沒有可能嗎?”

沈祈願緩緩放下勺子,她望著花瓶陷入短暫的沈思,崔伶荏知道她的人生是刻板的章程,沈祈願就是一個典型的職場女性,她的獨立和冷靜滲透到生活的每一個角落。

“你知道的,我不喜歡這些多餘的感情。”沈祈願看著她,“林致和人很好,僅此而已。”

崔伶荏想起高中時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,被女生在背地裏悄悄議論,他出沒於各個公共場合,領先於很多人,追逐在操場上,那個時候的林致和也許從來不曾心許於任何人,他的自信和快樂呈現在臉上,年輕的靈魂。昨晚他離開的背影有她從未見過的落寞與失敗。

“你們是大學同學嗎?”

“是,我們一個班的。那個時候就有耳聞他很傑出的才華,包括他身邊的各種新聞和繞不開的女孩。”沈祈願笑了笑,“他沒有什麽特別的行為,我們在一個社團小組,做任務的時候也會一起。我知道他的心思。”

崔伶荏有點可惜,但是她又知道沈祈願不想花時間在戀愛上,她對於工作的瘋狂是難以置信的。

崔伶荏到醫院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了雪,紛紛揚揚,落在羽絨服外衣上,她沒有撐傘,在南方看一場雪真的很不容易,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,享受這種美好。

顧曾染站在病床前記錄著什麽,她在一邊有些不安地攥著豆漿的袋子。

床頭有新鮮的花朵,她猜測是於念西送來的,白色的床頭櫃上有一些灰跡,她用紙巾輕輕擦拭。

“她之前有過什麽感情上的波動,比如抑郁嗎?”顧曾染忽然問她。

崔伶荏陷入沈默,她知道在離婚之後母親的負擔很重,變得冷漠了很多,但是那個時候崔伶荏是一個沈浸在自己世界裏孤單的孩子,她的悲傷也不亞於自己的母親,於念西的不懂事,各種生活的不如意堆疊如山,那個時候,也許母親的日子比她更加糟糕。

“我之前是有過疑問,三年多的治療為何一點起色也沒有,”顧曾染凝視著眼前的幾個數據,“現在我似乎知道了一些什麽。”

他看著她。

“是她自身的生存意識不強烈。”

崔伶荏咬了咬唇,無法接受這個答案。

冬日的上午還是冷的,即使空調的溫度也無法讓她的手恢覆正常的溫度,窗外蕭瑟的冬景,雪停了,融化的水灑落在幹枯的草坪上,濕潤的水珠滾落在還在逐漸融化的枝葉上。

顧曾染理了理表格紙張,他走過來輕輕攬了攬她,清冷的夾雜著消毒水的味道暫時地圍繞著。

“這很搞笑。”她搖了搖頭,“我花了三年的時間救她,她花了三年的時間在慢性自殺。”

這像一場沒有終點的浩劫。

崔伶荏跟著他去了辦公室,顧曾染一邊打字一邊說,語調是一如既往的冷靜:“先不用難過,至少在這段時間,她的很多狀況都在好轉。我覺得也許會有奇跡。下個禮拜還是用這些藥吧。”

崔伶荏低頭深呼吸,平覆自己的心情。她想起自己手裏還攥著已經冷掉的豆漿,走過去想扔掉,顧曾染瞥了一眼,淡然地開口:“豆漿嗎,給我喝一口。我還沒吃早飯。”

他走過去接過豆漿,仰頭灌了一口。

“其實,我也很難過。”他看著她說,“這對於我來說也是一個失敗的打擊。”

崔伶荏苦澀地笑了笑,她靠著桌沿,這種無助感和三年前一樣清晰。滲透至內心深處,一場一場破碎的夢境。

他和她站的很近,他猶豫了一會兒,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:“荏,我們重新開始吧。”

崔伶荏感受到他平靜的呼吸有些急促,有些溫度落在她的臉上,她怔了怔,無法直視他的眼睛,她只是略微地低了低頭,顧曾染站在她面前,微微前傾,伸手撐住桌角,她緊緊貼著桌沿,眼前是一片放大的白色,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。顧曾染註視著她,以一直難以言說的覆雜情緒交織在一起。

她微微地動了動頭,發絲在他的唇邊略過,崔伶荏還是搖了搖頭:“再說吧。”

顧曾染笑了笑,他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沈和迷人,崔伶荏屏住呼吸,他松開手,轉手坐回了椅子,打印機的聲音迅速地傳來。

她有些尷尬地站著。

“沒事,我知道了,這個你拿著。下個周日是同學會,到時候別忘了去。”他伸手將打印好的病例遞給她,然後起身拿了包,“我下班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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